來源:江湖網(wǎng) 作者:儒勒·凡爾納 2010-08-04 23:03:15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3.不速之客
3.不速之客
我們已經(jīng)說過,海倫夫人是一個慷慨豪爽的人。她剛才的那種表現(xiàn)就是一個證明。哥利納帆爵士有這樣一位賢惠的妻子,既能了解他,又能追隨他,他也真足以自豪了。當他在倫敦看到他的請求被拒絕時,他就打算親自出馬去援救格蘭特船長。但是他沒有在海倫夫人面前說出,因為他想來想去,舍不得離開他的夫人。現(xiàn)在既然夫人先開了口,一切顧慮都沒有了。全家的仆從都熱烈擁護這個建議,因為主人要援救的都是蘇格蘭人,都和他們自己一樣,是他們的同胞啊!當他們歡呼表示擁護呂斯夫人時,爵士也夾在里面衷心地為呂斯夫人喝彩。
航行既已決定,就是一分鐘也不能浪費了。當天,爵士就吩咐門格爾,叫他把鄧肯號開到格拉斯哥港,作出海航行的準備,并且說這次航行可能要環(huán)繞地球一周。應該說明,當海倫夫人提出她的建議時,她并沒有過高估計鄧肯號的質(zhì)地,鄧肯號確是具有堅固和輕快的優(yōu)點,能夠做一次遠程航行。鄧肯號是一只式樣美觀裝有蒸汽機的游船。載重210噸。我們知道,當初到新大陸探險的那幾條船都比鄧肯號的噸位小得多,如哥倫布的,威斯普頓的,品吞的,麥哲倫的。
鄧肯號有兩個主桅:前桅有主帆,梯形帆,小前帆,小頂帆,大桅帶有縱帆、檣頭帆;此外還有三角帆,大觸帆,小觸帆,以及許多輔帆。船上的帆是足夠的,它可以和普通快帆船一樣,利用各級風力,但是它主要還是靠內(nèi)部機器的力量。它的機器是最新出品的,有160匹馬力,并備有加汽機,那是具有高壓性能的機器,可以加大汽壓,推動著雙螺旋槳。鄧肯號使足了馬力,可以達到一個高于當時所有輪船最高紀錄的速度。可不是嗎?在克萊德灣試航時,根據(jù)測程儀知道,他的最高速度每小時已達到32公里。有這樣的速度,它足可以作環(huán)球旅行了。門格爾只要把艙房改裝一下就行了。
他首先擴大煤艙,盡量多裝煤,因為沿途補充燃料是不容易的。他同樣地,也擴大了糧艙,裝進兩年的糧食,至于錢是不缺的,他甚至還買了一門有轉軸的炮,安在船頭甲板上,誰知道將來有無意外呢?能夠發(fā)出一顆八磅重的炮彈打到7公里遠,總是有備無患的。
我們還應該說明,門格爾對于業(yè)務是十分內(nèi)行的,雖然他只指揮一只游船,但他是格拉斯哥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優(yōu)秀船長。他才30歲,面容雖然嚴肅,但也表現(xiàn)出勇敢和善良。他是在哥利納帆家里長大的。哥利納帆家里把他撫養(yǎng)成人,并把他培養(yǎng)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海員。在以往的幾次長途航行中,門格爾曾多次表現(xiàn)出他的靈敏、剛毅和沉著。當爵士請他當鄧肯號船長時,他衷心樂意接受這個任務,因為他愛這位瑪考姆府的主人,和弟弟愛哥哥一樣,總就想替他效勞,只是一直還不曾找到機會。
大副湯姆·奧斯丁是個老水手,值得十二分信任。船上連船長大副在內(nèi)一共是25人,組成了鄧肯號上的船員隊。他們都是丹巴頓郡的人,都是久經(jīng)風浪的水手,都是哥利納帆族的莊戶子弟。他們在船上形成了一種誠實人的集團,集團里的人手齊全,連那傳統(tǒng)的風笛手都不缺乏。哥利納帆爵士有了這樣一個船員隊,就等于有了一支精兵。他們個個都滿意自己的職業(yè),個個都熱誠,勇敢,善于使用武器和善于駕駛船只,他們都愿意追隨主人作冒險的遠征。當鄧肯號船隊聽到這次航行的目的時,個個都快活得不得了,“烏啦!”的歡呼聲在丹巴頓的山谷中響起了一片回聲。
門格爾雖然忙著修艙貯糧,然而沒有忘記給爵士夫婦準備兩個長途航行的房間,同時他還要替格蘭特船長的兩個孩子布置艙位,因為海倫夫人已經(jīng)答應瑪麗在鄧肯號上隨行。
至于小羅伯爾,你不叫他去,他會躲到貨艙里瞞著人隨同出發(fā)的。即使你要他和富蘭克林與納爾遜小時候一樣,在船上過見習水手的生活,他也會毫不畏懼地爬上船來。象這樣一條小好漢,你能拗得過他嗎?大家都別想。他們甚至還要同意他不以乘客的身份上船,因為他不管做見習水手也好,做小水手也好,做大水手也好,他是要服務的,大家要求門格爾教給他海員業(yè)務。
“好!”羅伯爾說,“我學得不好,他說就拿皮鞭抽我。”“這個,你倒不要怕,我的孩子。”哥利納帆爵士用鄭重其事的神氣回答。用不著說,船上的“九尾貓”(由九條皮鞭做成,用于打見習水手)已經(jīng)是一律禁用了,而且在鄧肯號上也絕對沒有用“九尾貓”的必要。
船上的乘客名單,再加上麥克那布斯少校,就算完全了。這少校是50歲的人,態(tài)度鎮(zhèn)靜,無可批評,又謙虛又沉默,又和氣又溫柔;不管對什么事,對什么人,他總是以人家的意見為意見,他從來不跟人家爭辨,不跟人家吵,也從來不跟人家發(fā)脾氣,他攀登敵人的堡壘和上寢室的樓梯一樣的鎮(zhèn)定,他任何事也不怕,就是炮彈落到他身邊,他也不動一下,無疑地,他將來一直到死也不會找一個發(fā)怒的機會。如果一定要找到他的一個短處,那就是他從頭到腳都只是一個地道的蘇格蘭人,純血的蘇格蘭人,固執(zhí)地遵守著故鄉(xiāng)的舊風俗。所以他不愿為大英帝國服兵役,他這個少校軍銜還是在高地黑衛(wèi)隊第42團里得來的,黑衛(wèi)隊是純粹蘇格蘭貴族組成的隊伍。麥克那布斯少校以表兄的身份住在瑪考姆府,現(xiàn)在他覺得以少校的資格住到鄧肯號船上來,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以上就是鄧肯游船上的全部人員,這只船,由于一個意想不到的機緣,要做一次當代最驚人的航行去了。自從它開到格拉斯哥港的輪船碼頭以來,它抓住了整個社會人士的好奇心。每天都有大批人來參觀,大家關心的是它,談論的也是它,這使得停泊在港里的所有其他船舶的船長都紅了眼,尤其是蘇格提亞號的薄爾通船長,這蘇格提亞號也是一只漂亮的游船,就靠在鄧肯號的旁邊,準備開加爾各答的。
論大小,蘇格提亞號有權利把鄧肯號看作是一只小艇。然而,人們的興趣卻只集中在哥利納帆爵士的那只游船上,并且一天甚似一天。
是啊,啟程的日子一天一天迫近了。門格爾真精明能干:克萊德灣試航后才一個月,鄧肯號已經(jīng)改裝好了,煤糧都貯夠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就能夠出發(fā)了。它定于8月25日啟程,這樣,未到初春,它就可以進入南緯地帶。
爵士的計劃一經(jīng)公開之后,就有人勸阻他,說什么這種航行太疲勞呀,太危險呀;但是他卻不屑一顧,準備離開瑪考姆府。實際上許多批評他的人都是衷心贊嘆他的人。而且整個輿論都明白表示擁護這位蘇格蘭爵士,所有的報紙,除了政府機關報,都一致地譴責了海軍部審計委員們對這種事所抱的態(tài)度。再說,爵士的為人,素來是不計較個人得失的,他只任勞任怨,盡職盡責。
8月24日,哥利納帆夫婦,少校,格蘭特姐弟,船上司務長奧比內(nèi)先生,以及隨行服侍哥利納帆夫人的奧比內(nèi)太太,在全府仆從的熱誠歡送下離開了瑪考姆府。過了幾個鐘頭,他們都在船上安頓下來了。格拉斯哥的居民都懷著十分敬佩的心情歡送海倫夫人,因為她是一個放棄安逸的豪華生活去援救受難同胞的年輕而勇敢的少婦呀!
爵士夫婦住在鄧肯號船后的樓艙里。一共有:兩個臥室,一個客廳,兩個梳洗間。接著就是一個客廳,客廳的兩邊是六個房間,由格蘭特姐弟,奧比內(nèi)夫婦和少校分住著。至于門格爾和奧斯丁的房間是在客廳的另一端,背著客廳,面朝中甲板。船員們住在平艙里,也很寬暢舒適,因為船上除煤、糧、武器之外沒有裝載別的東西。所以,空地方有的是。門格爾船長曾巧妙地利用了這些空間地方來進行內(nèi)部的調(diào)置。
鄧肯號決定在8月24日至25日夜間3點鐘落潮的時候啟航。但是開船前,格拉斯哥市民還看到一幕動人的儀式。晚上7點鐘,爵士和他的旅伴們以及全體船員,從火夫一直到船長,凡是參加這次救難航行的人,都離開游船,到格拉斯哥古老的圣孟哥教堂去了。這是“改教運動”大破壞后巍然獨存的一座古教堂,沃爾特·司各特曾用他的妙筆描寫過它,現(xiàn)在它的大門正開著,迎接鄧肯號的乘客和船員。無數(shù)人跟在他們后面。在這教堂里,在那古跡累累的圣堂前,摩爾頓牧師為他們祝福,求神明保佑這次遠征。這時,瑪麗·格蘭特的聲音在這古教堂里特別響亮。她在為她的恩人們禱告,在上帝面前振奮地流著惕塊感激的眼淚。禱告之后,全體人員都懷著無限深情退出了教堂。11點鐘,大家都回到了船上。門格爾和船員們忙著作最后的準備。
半夜,機器生火了。船長命令加足火力。不一會兒大股濃煙就混雜在黑夜的海霧里。鄧肯號的帆全卷起來藏在帆罩里,以防受煤煙的污損,因為那時風正從西南吹來,不利于張帆行駛。
到了夜里兩點,鄧肯號在機器的震憾下開始顫動了。汽壓表指到四級的壓力,沸熱的蒸汽在汽缸里茲茲地響著。潮正在平滿的時候,曙光可以使人辨認出那條夾在浮標和石標之間的克萊德航道,而浮標和石標上的信號燈已經(jīng)漸漸在晨曦中暗談了。現(xiàn)在正好啟航。
船長叫人通知爵士,爵士馬上跑到甲板上來。
不一會兒,潮水在降落了。鄧肯號的汽笛嗚嗚地鳴叫起來。它松下纜索,開動螺旋槳,離開了周圍的船只,駛進克來德灣的航道。船長沒有找領航人,他對這個灣的深淺曲折都十分清楚。任何領航人到他的船上來也不能比他指揮得更好。他的手動一動,船就轉一轉。因此,他右手操縱著機器,左手掌著舵,鎮(zhèn)定而老練。過了一會兒,最后的幾座工廠看不見了,河邊上丘陵上出現(xiàn)了疏疏落落的別墅,城市的喧鬧聲愈來愈遠,終于聽不見了。
一小時后,鄧肯號隨著丹巴頓的峭巖行駛。又過了兩個鐘頭,它進入克萊德灣了。早上六點鐘,它繞過康太爾岬,出了北海峽,開始在大西洋上航行。
航行的第一天,海浪相當大,傍晚,風刮得更強了。鄧肯號顛簸得很厲害。所以太太們沒有到甲板上來,全在房間里,她們的情況都很好。
但是第二天風轉了方向,船長扯起主帆、縱帆和小前帆。鄧肯號強有力地壓著波瀾,不會顛簸那么厲害了。海倫夫人和瑪麗·格蘭特一清早就來到甲板上,和爵士、少校、船長聚在一起。日出的景象是壯麗的。太陽象一個金盤,從大海里上升起來。鄧肯號在燦爛的光芒中滑行著,它的風帆好象是被太陽光線撐著鼓起來一樣。
乘客們都在靜靜地,出神地欣賞著這輝煌的日出。“好個美景。”夫人終于說話了,“這是一個睛朗的日子的開始,但愿風的方向不要轉移,一直送鄧肯號前進。”“是的,這風向是再好沒有了,我親愛的海倫。”爵士回答說,“象這樣一個旅行的順利開始,我們是不能再強求老天爺什么了。”
“這一次航程需要很長時間嗎,我親愛的愛德華?”“這要問船長,一切都好吧,門格爾?你對這條船滿意嗎?”“滿意極了,爵士,”船長回答,“這條船好極了,任何水手一上這條船肯定會感到高興。船笛和機器配合得太好了。您看,船后的浪槽多么均勻,船是多么輕快地避著浪頭。我們現(xiàn)在一小時走30公里。要是照這樣下去,我們10天后就可以跨過赤道,不到五星期就可以繞過合恩角了。”
“你聽見了吧,瑪麗?”海倫夫人接著說,“不到五星期!”“是的,夫人,我聽見了,船長的話真叫我高興。”瑪麗說。
“這次航行你受得了嗎,瑪麗小姐?”爵士問”“受得了,爵士,感覺還可以,而且,我不久也就習慣了。”
“你那小羅伯爾呢?”
“。∧鷦e問羅伯爾,他不是鉆在機器間里,就是扒在桅頂上。我保證這孩子不懂得什么叫暈船。喏!您看。
”船長手一指,大家的眼睛都向前桅看去,羅伯爾吊在小頂帆的帆索上,在30米高的高空上懸著呢,旣惪戳瞬挥傻卮蟪砸惑@。
“啊!您放心,小姐,”門格爾說,“我保險,并且保證不久之后,我將給格蘭特船長介紹一個了不起的小鬼頭。這位可欽可敬的船長,我們不久就要找到他的!”
“但愿老天爺聽到您的話,船長先生。”瑪麗回答。“我親愛的孩子,這一切都是天意,會給你很大希望的。我們不是自己在走,而是有人在帶領著我們走。我們不是亂找,是有人在指點著我們。為了響應這個義舉而集合起來的這班精干的人員,你只要看看他們,就明白我們的事業(yè)不但可以成功,并且不會有什么困難。我曾經(jīng)答應過夫人作游覽旅行,我相信我這話是說對了。”
“愛德華,你真是最好的人。”夫人說。
“不是我最好,是我有一個最好的船員隊,在最好的一只輪船上。你不贊美我們的鄧肯號嗎,瑪麗小姐?”
“怎么不贊美呢,爵士!我贊美它,并且以內(nèi)行的眼光贊美它。”
“!真的?”
“我從小就常在我父親的船上玩,我父親也許打算要把我培養(yǎng)成一個水手吧。必要時,調(diào)調(diào)帆面,編編帆索,我還不至于做不來吧。”
“嘿,小姐,您說的什么呀?”船長叫起來。
“這樣說來,你就是門格爾的朋友了,門格爾船長認為世界上沒有一個職業(yè)能比得上做水手,即便是女子,也只有做水手那才最好!我沒說錯吧,門格爾!”爵士說。
“當然啦,爵士。可是,我卻認為格蘭特小姐應該要在樓艙里做貴賓,這比在甲板上拉帆索更合乎她的身份。不過聽她這話,我心里感到很高興。”
“尤其是你聽她贊美鄧肯號,你更開心。”爵士又補了一句。
“鄧肯號本身就值得贊揚的呀!”船長回答說。
“真的,我看你這樣贊美這樣喜歡你的船,我倒想跑到艙底下去參觀一下,看看我們的水手們在中甲板下面住得怎么樣。”夫人說。
“住得好極了,他們就和住在家里一樣。”
“他們真正是住在家里呀,我親愛的海倫。這游船是我們的蘇格蘭的一部分呀,它就是丹巴頓郡分出來的一塊土地,不過它憑著特殊的天恩在海上漂蕩罷了,因此,我們并沒有離開我們的家鄉(xiāng)!鄧肯號是瑪考姆府,大洋就是樂蒙湖。”“那么,我親愛的愛德華,請讓我們參觀一下您的貴府。”
夫人回答說。
“請吧,夫人,不過,先讓我通知一下奧比內(nèi)。”
游船上那位司務長是個大公館的好廚師,他雖是蘇格蘭人,卻長得象法國人一樣,而且又熱誠又聰明。主人一喚,他就來了。
“奧比內(nèi),我們吃早飯之前要去溜達溜達,”爵士說,仿佛平時他要到塔爾白和卡特琳湖去散步一樣,“我希望我們回來時早飯都擺好了。”
奧比內(nèi)嚴肅地鞠了個躬。
“你也陪陪我們?nèi)タ纯磫,少校?rdquo;夫人問。
“如果你要我去,我就去。”少;卮稹
“。”爵士說,“他已經(jīng)鉆到他的雪茄煙的云霧中去了,不應該把他從云霧里拉出來呀,F(xiàn)在,我來介紹一下,瑪麗小姐,他是個了不得的抽煙專家,一天到晚抽,連睡覺也要抽呢。”
少校點點頭,同意這句話。爵士和其他的客人都走到中甲板下面去了。
少校一人留下來,和平時一樣,自思自想,卻從不想不愉快的事。他噴出更濃的煙霧把自己包圍住,他呆在那兒不動,看著船后的浪槽。這樣默默地看了好幾分鐘,他又回過頭來,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陌生人站在面前。如果天下有使人吃驚的事,這應該是使他吃驚的了,因為這位乘客他不曾見過呀。這人身材高大,頎長,大約40來歲,他活象一個大頭釘?刹皇菃,他的頭又大又寬,高高的額角,長長的鼻子,大大的嘴,兜得很長的下巴。眼睛呢,罩著大而圓的眼鏡,閃動不定的目光好象是夜視眼的樣子。看樣子他是個聰明而又愉快的人。世界上有這么一種莊重的人物,以不笑為原則,用嚴肅的面具掩蓋著他們的卑鄙,這位生客卻不象他們那樣使人望而生畏。不但不使人望而生畏,而且他那種隨隨便便的樣子,十分瀟灑又可愛的樣子,顯得他是一位好好先生,對一切東西都曉得從好的一方面去看待。他還沒有開口,人們就感到它很喜歡說話。尤其是看他那種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神氣,就知道他是個十分粗心大意的人。他頭上戴著一頂旅行用的鴨舌帽,腳上穿著粗黃皮靴,靴上還有皮罩子,身上是栗絨褲,栗色絨茄克,無數(shù)的衣袋,仿佛都塞滿記事的簿子,備忘冊子、手折子,皮夾子以及種種雜七雜八的沒用的東西,還加上一個大望遠鏡,斜持在腰間。
這陌生人的活潑好動與少校的安閑沉默恰好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他圍繞著麥克那布斯走來走去,看著他,瞪著雙眼打量著他,而少校卻毫不在意也不想問問他是從哪里來的,要到哪里去,為什么上了鄧肯號。
這位來歷不明的客人看到他的一切挑引都引不起少校的注意,他只好拿起他那一拉可達到1.2米的大望遠鏡,叉開雙腿,一動也不動,和公路上的路標一樣,他把望遠鏡對準天邊水天相接的地方,看了5分鐘,他又把那望遠鏡放下來,拄在甲板上,用手按住上端,仿佛按著一把手杖。但是,忽然,鏡子的活節(jié)一動,一節(jié)套進一節(jié),鏡子突然縮下去,那陌生人站不穩(wěn),幾乎直挺挺地跌倒在大桅腳下。
任何人看見了至少也要微微一笑,但是少校卻連眉毛也不皺一皺,于是那陌生人開腔了。
“司務長!”他叫著,帶著一種外國人的口音。
他等了一下,沒有人出來。
“司務長!”他又叫了,提高了聲音。
奧比內(nèi)先生這時正從那里經(jīng)過,向前甲板上的廚房走去。
他忽然聽見一個陌生的大個子叫他,他是多么驚訝。“哪來這么一個人?”他心里想,“哥利納帆爵士的朋友嗎?
不可能呀。”
然面,他卻爬上樓艙甲板,走近那陌生人。
“你是船上司務長嗎?”那生客問。
“是的,先生,不過我還沒向你請教過……”
“我是6號房乘客。”
“6號房?”司務長問。
“就是呀。你貴性?……”
“奧比內(nèi)。”
“好,奧比內(nèi),我的朋友,”那6號房乘客說,“要想到開早飯了,并且要越快越好,我已有36小時沒吃東西了,或者不如說我已經(jīng)足足睡了36小時了,一個從巴黎一口氣跑到格拉斯哥的人,等著要吃,也是人之常情呀。請問你,幾點開飯?”
“9點鐘。”奧比內(nèi)機械地回答。
那生客想看看表,但摸了很久,摸到第9只衣袋才摸到。“好。現(xiàn)在才8點,那么,您先來一塊餅干,一懷白葡萄酒,我餓得沒勁了。”
奧比內(nèi)聽了真是莫名其妙。而且這生客還在東拉西扯的,說個不停。
“我還要問你,船長呢?船長還沒有起來呀!大副呢?也還在睡覺吧?幸而天氣好,順風,船沒人管也可以走。”
這時候,門格爾正走到樓艙的梯子上。
“這位就是船長。”奧比內(nèi)說。
“!高興極了,薄爾通船長,認識了您,我高興極了。”
吃驚的顯然是門格爾,他不但因為看到這生客而吃驚,他聽到人家喊他“薄爾通船長”也一樣地吃驚。
而那生客卻打開了話匣子,繼續(xù)說下去:
“請允許我跟您握握手,我前天晚上之所以沒有找您握手,那是因為開船時不便打擾您。不過,今天,船長,我開始跟您結識,真是非常高興。”
門格爾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奧比內(nèi),又看看那新來的客人。
“現(xiàn)在,我親愛的船長,我們認識了,我們就是老朋友了。
隨便談談吧。請您告訴我,您對蘇格提亞號滿意嗎?”
“什么蘇格提亞號呀?”最后船長也開口了。
“哦,就是這載著我們的蘇格提亞號呀,一只好船啊,人家曾向我夸獎說,船的物質(zhì)條件好,熱誠的薄爾通船長的照顧又好。有個在非洲旅行的大旅行家也姓薄爾通,和您是不是本家呢?多么有膽量的人啊!我羨慕您是他的本家!”
“先生,我非但不是旅行家薄爾通的本家,而且我根本就不是薄爾通船長。”
“喔!那么,我現(xiàn)在是跟蘇格提亞號上的大副薄內(nèi)斯先生講話?”
“薄內(nèi)斯先生?”門格爾開始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正待干干脆脆地給他個說明,這時候爵士和他的夫人、瑪麗都走到樓艙甲板上來了,那陌生人一見他們就叫:
“啊,有男乘客!女乘客!妙極了。薄內(nèi)斯先生,希望您給我介紹一下……”
說著,他就文雅地向前走去,不等門格爾開口,就對格蘭特小姐說:“夫人,”向海倫夫人叫,“小姐,”又轉身向哥利納帆爵士補一聲“先生。”
“這位是哥利納帆爵士。”門格爾說。
“爵士,”陌生人跟著就改口,“請原諒我自己介紹一下。在船上不能那么太拘禮,我希望我們很快地熟悉起來,和這些夫人們在一起,我們在蘇格提亞號上航行將會是十分愜意的,時間也會過得快些”
海倫夫人和格蘭特小姐回答不出一句話來。她們不知道怎么在鄧肯號的樓艙里會鉆出一位這樣的不速之客來。
“先生,”爵士開腔問,“我請教……”
“我是雅克·巴加內(nèi)爾,巴黎地理學會秘書,柏林、孟買、達姆施塔特、萊比錫、倫敦、彼得堡、維也納、紐約等地理學會的通訊員,東印度皇家地理人種學會的名譽會員,我在研究室里研究了二十年的地理,現(xiàn)在想做些實際考察,我是要到印度去,把許多大旅行家的事來繼續(x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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