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第二部 第九章(2)

　　小說已經(jīng)寫完了三章。保爾把它寄到敖德薩，給科托夫斯基師的老戰(zhàn)友們看，征求他們的意見。他很快就收到了回信，大家都稱贊他的小說寫得好。但是原稿在寄回來的途中被郵局丟失了。六個月的心血白費了。這對保爾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他非常懊悔沒有復(fù)制一份，而把唯一的一份手稿寄出去了。他把郵件丟失的事告訴了列杰尼奧夫。

　　“你怎么這么粗心大意呢？別生氣了，現(xiàn)在罵也沒用了。重新開始吧。”

　　“哪能不氣憤呢，英諾肯季·帕夫洛維奇！六個月心血的結(jié)晶一下子給偷去了。我每天都要緊張地勞動八個小時啊！這幫寄生蟲，真該死！”

　　列杰尼奧夫極力安慰他。

　　一切不得不重新開始。列杰尼奧夫給他弄到一些紙，幫助他把寫好的稿子用打字機打出來。一個半月之后，第一章又脫稿了。

　　跟保爾住一套房間的是一家姓阿列克謝耶夫的。他家的大兒子亞歷山大是本市一個區(qū)的團委書記。亞歷山大有一個十八歲的妹妹，叫加莉亞，已經(jīng)在工廠的工人學(xué)校畢業(yè)了。這是個朝氣蓬勃的姑娘。保爾讓母親跟她商量，看她是不是愿意幫助他，做他的“秘書”。加莉亞非常高興地答應(yīng)了，滿臉笑容，熱情地走了過來。她聽說保爾正在寫一部小說，就說：“柯察金同志，我非常愿意幫助您。這跟給我爸爸寫枯燥的住宅衛(wèi)生條例完全不一樣。”

　　從這天起，寫作就以加倍的速度向前進行了。一個月的工夫?qū)懥四敲炊�，連保爾也感到驚訝。加莉亞深切地同情保爾，積極主動地幫助他工作。她的鉛筆在紙上沙沙地響著，遇到特別喜愛的地方，她總要反復(fù)念上幾遍，并且感到由衷的高興。在這所房子里，幾乎只有她一個人相信保爾的工作是有意義的，其余的人都認為保爾是白費勁，只是因為什么也不能干了，又閑不住，才找點事來打發(fā)日子。

　　因公外出的列杰尼奧夫回到了莫斯科，他讀了小說的頭幾章以后，說：“堅持干下去，朋友！勝利一定屬于我們。還有更大的喜悅在等待著你，保爾同志。我堅信，你歸隊的理想很快就能實現(xiàn)。不要失去信心，孩子。”

　　這位老同志看到保爾精力十分充沛，滿意地走了。

　　加莉亞經(jīng)常來，她的鉛筆在紙上沙沙地響，一行一行的字句，在不斷地增加，追述著難忘的往事。每當保爾凝神深思，沉浸在回憶中的時候，加莉亞就看到他的睫毛在顫動，他的眼神隨著思路的轉(zhuǎn)換不斷地變化，簡直令人難以相信他的雙目已經(jīng)失明：你瞧，那對清澈無瑕的瞳孔是多么有生氣啊。

　　一天的工作結(jié)束了，加莉亞把記下來的東西念給保爾聽，她發(fā)現(xiàn)保爾全神貫注地傾聽著，時而皺起眉頭。

　　“您干嗎皺眉頭呢，柯察金同志？不是寫得挺好嘛！”

　　“不，加莉亞，寫得不好。”

　　他認為寫得不成功的地方，就親自動手重寫。有時候他實在忍受不了格子板的狹窄框框的束縛，就扔下不寫了。他恨透了這奪去他視力的生活，盛怒之下常常把鉛筆折斷，把嘴唇咬得出血。

　　憂傷，以及常人的各種熱烈的或者溫柔的普通感情，幾乎人人都可以自由抒發(fā)，唯獨保爾沒有這個權(quán)利，它們被永不松懈的意志禁錮著。但是工作越接近尾聲，這些感情越經(jīng)常地沖擊他，力圖擺脫意志的控制。要是他屈服于這些感情中的任何一種，聽任它發(fā)作，就會發(fā)生悲慘的結(jié)局。

　　達雅常常深夜才從工廠回到家里，跟保爾的母親小聲交談幾句，就上床去睡了。

　　最后一章寫成了。加莉亞花了幾天時間把小說給保爾通讀了一遍。

　　明天就要把書稿寄到列寧格勒，請州委文化宣傳部審閱。

　　如果他們同意給這部小說開“出生證”，就會把它送交出版社，那么一來……

　　想到這里，他的心不安地跳動起來。那么一來……新的生活就要開始，這是多年緊張而頑強的勞動換來的啊。

　　書的命運決定著保爾的命運。如果書稿被徹底否定，那他的日子就到頭了。如果失敗是局部的，通過進一步加工還可以挽救，他一定會發(fā)起新的進攻。

　　母親把沉甸甸的包裹送到了郵局。緊張的等待開始了。保爾一生中還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痛苦而焦急地等待過來信。

　　他從早班信盼到晚班信。列寧格勒一直沒有回音。

　　出版社的沉默逐漸成為一種威脅。失敗的預(yù)感一天比一天強烈，保爾意識到，一旦小說遭到無條件的拒絕，那也就是他的滅亡。那時，他就沒法再活下去了�；钕氯ヒ矝]有意義了。

　　此時此刻，郊區(qū)濱海公園的一幕又浮現(xiàn)在眼前，他一次又一次地問自己：“為了沖破鐵環(huán)，重返戰(zhàn)斗行列，使你的生命變得有益于人民，你盡了一切努力了嗎？”

　　每次的回答都是：“是的，看來是盡了一切努力了。”

　　好多天過去了，正當期待已經(jīng)變得無法忍受的時候，同兒子一樣焦慮的母親一面往屋里跑，一面激動地喊道：“列寧格勒來信了！��！”

　　這是州委打來的電報。電報上只有簡單幾個字：

　　小說備受贊賞，即將出版，祝賀成功。

　　他的心歡騰地跳動起來。多年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鐵環(huán)已經(jīng)被砸碎，他拿起新的武器，重新回到戰(zhàn)斗的行列，開始了新的生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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