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第一部 第九章(4)

　　“哦……”潘克拉托夫拖長聲音說。“可是她那副打扮不像是咱們的人，倒像資產(chǎn)階級小姐。怎么能讓她進來？”

　　保爾的太陽穴怦怦地跳起來。

　　“她是我的朋友，我才帶她來的。懂嗎？她并不是咱們的對頭，要說穿戴嗎，確實是有點問題，不過，總不能單憑穿戴衡量人吧。什么人能帶到這兒來，我也懂，用不著你來挑毛病，同志。”

　　他本來還想頂撞他兩句，但是忍住了，因為他知道潘克拉托夫講的實際上是大家的意見。這樣一來，他一肚子氣就都轉(zhuǎn)移到冬妮亞身上去了。

　　“我早就跟她說了！干嗎要出這個風(fēng)頭？”

　　這天晚上他倆的友誼開始出現(xiàn)了裂痕。保爾懷著痛苦和驚訝的心情看到，那一向似乎是很牢固的友誼在逐漸破裂。

　　又過去了幾天。每一次會面，每一次談話，都使他們的關(guān)系更加疏遠(yuǎn)，更加不愉快。保爾對冬妮亞的那種庸俗的個人主義愈來愈不能容忍了。

　　他們兩個人都很清楚，感情的最后破裂已經(jīng)是不可避免的了。

　　這一天，他們來到黃葉滿地的庫佩切斯基公園，準(zhǔn)備作最后一次談話。他們站在陡岸上的欄桿旁邊；第聶伯河從下面滾滾流過，閃著灰暗的光；一艘拖輪用輪翼疲倦地拍打著水面，拽著兩只大肚子駁船，慢騰騰地從巨大的橋孔里鉆出來，逆流而上。落日的余輝給特魯哈諾夫島涂上了一層金黃色，房屋的玻璃也被它照得火一樣通紅。

　　冬妮亞望著金黃色的余輝，憂傷地說：“難道咱們的友誼真的要像這落日，就這樣完了嗎？”

　　保爾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他緊皺著眉頭，低聲說：“冬妮亞，這件事咱們已經(jīng)談過了。不用說你也知道，我原來是愛你的，就是現(xiàn)在，我對你的愛情也還可以恢復(fù)，不過，你必須跟我們站在一起。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那個保夫魯沙了。那時候我可以為了你的眼睛，從懸崖上跳下去，回想起來，真是慚愧�，F(xiàn)在我說什么也不會跳。拿生命冒險是可以的，但不是為了姑娘的眼睛，而應(yīng)該是為了別的，為了偉大的事業(yè)。如果你認(rèn)為，我首先應(yīng)該屬于你，其次才屬于黨，那么，我絕不會成為你的好丈夫。因為我首先是屬于黨的，其次才能屬于你和其他親人。”

　　冬妮亞悲傷地凝視著藍色的河水，兩眼噙著淚水。

　　保爾從側(cè)面注視著她那熟悉的臉龐和栗色的濃發(fā)。過去，這個姑娘對他來說，曾經(jīng)是那樣可愛可親，此刻他不禁對她產(chǎn)生了一種憐惜之情。

　　他小心地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把扯你后腿的那些東西統(tǒng)統(tǒng)扔掉，站到我們一邊來吧。

　　咱們一道去消滅財主老爺們。我們隊伍里有許多優(yōu)秀的姑娘，她們跟我們一起肩負(fù)著殘酷斗爭的全部重?fù)?dān)，跟我們一起忍受著種種艱難困苦。她們的文化水平也許不如你高，但是你到底為什么不愿意跟我們在一起呢？你說，丘扎寧曾經(jīng)想用暴力污辱你，但是他是紅軍中的敗類，不是一個戰(zhàn)士。你又說，我的同志們對你不友好，可是，那天你為什么要那樣打扮，像去參加資本家的舞會一樣呢？你會說：我不愿意跟他們一樣，穿上骯臟的軍便服。這是虛榮心害了你。你有勇氣愛上一個工人，卻不愛工人階級的理想。跟你分開，我是感到遺憾的，我希望你能給我留下美好的印象。”

　　他不再說下去了。

　　第二天，保爾在街上看見一張布告，下面的署名是省肅反委員會主席費奧多爾·朱赫來。他的心跳起來了。他去找這個老水兵，但是衛(wèi)兵不讓他進去。他軟磨硬泡，弄得衛(wèi)兵差點把他抓起來。費了好大勁，最后他總算見到了朱赫來。

　　他們兩個人對這次會面都很高興。朱赫來的一只胳膊已經(jīng)給炮彈炸掉了。他們馬上就把工作談妥了。朱赫來說：“你既然不能上前線，就在這兒跟我一起搞肅反工作吧。明天你就來上班。”

　　同波蘭白軍的戰(zhàn)爭結(jié)束了。紅軍幾乎已經(jīng)打到華沙城下，只是因為遠(yuǎn)離后方基地，得不到人力和物力的補充，沒能攻破波軍的最后防線，就撤了回來。波蘭人把紅軍的這次撤退叫做“維斯瓦河上的奇跡”。這樣一來，地主老爺?shù)陌咨�波蘭又存在下來了，建立波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的理想暫時沒有能夠?qū)崿F(xiàn)。

　　到處是血跡的國家需要休息一下。

　　保爾沒有回家去探望親人，因為舍佩托夫卡又被波蘭白軍占領(lǐng)了，目前正是雙方戰(zhàn)線分界的地方。和平談判正在進行。保爾日日夜夜都在肅反委員會工作，執(zhí)行各種任務(wù)。他就住在朱赫來的房間里。聽說舍佩托夫卡被波蘭人占領(lǐng)了，他發(fā)起愁來。

　　“怎么辦呢，費奧多爾，要是就這么講和了，我母親不就劃到外國去了嗎？”

　　朱赫來安慰他說：“邊界大概會沿哥倫河劃分，舍佩托夫卡還在咱們這一邊。咱們很快就會知道的。”

　　許多師團都從波蘭前線調(diào)往南方。因為正當(dāng)蘇維埃共和國把全部力量集中在波蘭前線的時候，弗蘭格爾利用這個機會，從克里木半島的巢穴里爬了出來，沿第聶伯河北上，逼近葉卡捷琳諾斯拉夫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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